白粥

【风餐露苏】卢凌风你个小混蛋 番外篇



9000字有点长但是分开发就不连贯了

  

把苏苏写的这么惨我有罪

  



孑然一身又有何惧

 

 

苏无名人生前十八年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无论他如何挣扎,始终未从这张大网中逃离。

 

三岁之前苏无名没有什么记忆。

 

后来只记得他妈妈是个可怜人,有一个同性恋的丈夫,生了个儿子也变成了同性恋。

 

没错,她是同妻。

 

那个畜生为了躲避家里人的催婚,欺骗了她的感情。而她的婆家和娘家都认为是她克夫,留不住自己的男人。

 

她就这样被迫承受婆家的辱骂抹黑,娘家的抛弃。

 

苏无名承载了她对丈夫的无尽恨意也感受了她作为女人本能的母爱。

 

在这种爱恨交织的矛盾中,苏无名成了她的唯一。承担她敏感多疑的唯一,暴躁易怒的唯一,也是感受她若有似无的母爱的唯一。

 

母爱让她拼死拼活的挣钱,供给苏无名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但恨意又让她不想苏无名过得太过舒坦,所以她不停的告诉苏无名他没有爸爸,他的爸爸是个畜生,他被他的爸爸抛弃了,她也不会要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她诅咒自己的丈夫,顺带咒骂自己的儿子。

 

苏无名从小到大的人生回忆中,是盛夏火热的风伴着吵闹的知了声,是冬天被狂风吹的飘摇破败又漏风的家门。是室内的高温也要紧闭的窗户,是稚嫩的小手试图紧紧捂住妈妈喋喋不休的嘴巴,是妈妈将他搂进怀里放声哭泣鼻涕眼泪透过单薄的夏衣黏在身上的触感,又是苏无名每次害怕被邻居发现的不安、紧张和羞耻,更是下楼时邻居阿姨自以为很小声的议论和指指点点。

偶尔还伴随着干到掉渣的馒头和腌的发红的咸菜疙瘩。

 

所以,苏无名恨透了那个从未露面的畜生爸爸。恨意每增加一分,他也就更心疼自己的妈妈一分。而这也让苏无名几乎不会反驳自己的母亲任何事情。

 

长大后的某一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步入那个畜生父亲的后尘——他喜欢男人。

 

苏无名几欲崩溃,眼中闪着泪花,倔强的不肯落下。他笑了,笑得极其无奈。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

 

他也知道,纸终究会包不住火。他现在高三,读完大学就到了谈恋爱的年龄,在他母亲的思维里,他一定应该是找个女孩恋爱结婚,再生个孩子。

  

看啊,这样是不是像极了他那个畜生爸爸。到时候又会有一个可怜的女人和可怜的另一个自己。

 

刚成年的苏无名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而原本想着这件事至少可以瞒到他大学毕业,到时候再以工作繁忙为由尽量将婚姻之事往后拖,但是变故往往来的突然。

 

 

“他就是个畜生,抛弃我们这么多年,有回来看过你一眼吗,要不是我这些年拼死拼活的供你读书上学,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还参加什么高考?”有点尖锐的女声透过一扇破旧的门传进苏无名的耳朵里。

 

母亲像往常一样咒骂那个畜生时,苏无名第一次沉默,没有附和着安慰她。

 

 

窗外的知了每年盛夏一成不变的将声音放最大,隔着一扇生锈到一碰就碎的铁窗户,不远处的树叶也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苏无名烦躁的扔下笔,胳膊上出的汗洇湿了字帖黏在手腕上黏糊糊的。家里没有电风扇。

 

他刚刚高考完,本应拥有无限美好想象和向往的年纪,但是对苏无名来讲简直操蛋极了。

 

他从小到大没有朋友。因为在他和哪一个小男生玩的好的时候他的妈妈就会跳出来加以制止。

 

幼儿园第一天,小小的苏无名在校门口骄傲的向妈妈介绍自己交到的好朋友的时候,妈妈并没有高兴,反而是耷拉着脸吓跑了小朋友,第二天那个小朋友就不和苏无名玩了。

 

后来不管是小学还是初中高中,苏无名交过的所有玩的好的男生女生,都会在他妈妈的阻止下不了了之。

 

他没有一个好朋友,他从小到大只有妈妈一个人。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贫瘠且孤独。

 

回忆到此,苏无名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从椅子上起身开门,一张尖酸刻薄的脸映入眼帘。

 

“你个小混蛋,在里面干什么呢?“苏无名开了门退回到椅子上。

 

苏妈妈抱着胸站在苏无名面前,“我和你说,你可别想像那个畜生一样离开我。高考就填个本市的志愿,哪也不许去。”

 

苏无名没回答,苏妈妈察觉到他的沉默,用手指头点着苏无名的脑门让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苏无名,你在想什么?我和你说的你清楚了没有?”

 

“妈,”苏无名一声怒吼,吓的女人止了声音,吼过之后苏无名又觉得不妥,转过身冲着桌子不在言语。这声怒吼和短暂的沉默,被他敏感多疑的母亲瞬间捕捉到。

 

女人的眼神从疑惑不解转为震惊,满脸的不可思议加上泫然欲泣的表情,“苏无名?”她的声音抖得像筛子,“你,你别告诉我你和那个畜生一样?”

 

苏无名没说话。

 

“苏无名!”这一声,女人像是喊破了喉咙,尖利又沙哑。伴随着尖酸刻薄,声嘶力竭,苏无名的沉默就是变相承认。

 

最终,响亮的一个巴掌扇在了苏无名的脸上。

 

苏无名抱住女人的腰。女人想要挣开苏无名的胳膊,但是苏无名却越抱越紧,好像下一秒妈妈就会消失。他想说些什么,但是他说不出来,嘴巴张了又张,想要挽留,但是似乎一切都是徒劳。

 

女人没有说话,她卸了力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苏无名的手臂上。母子两人哭做一团就这样僵持着。后来苏无名不知道怎样睡着的。醒来后,天黑了。

 

屋里没有开灯,月亮的光照进来亮堂堂的,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凉意。

 

苏无名着急找妈妈,他慌慌张张的险些从床上跌下来,冲出房间,看到的是一双悬在半空的脚和倒在一边的板凳。

 

他的妈妈,那个苦命的女人上吊自杀了,被他的同性恋丈夫和儿子杀死了。

 

这一年,苏无名成年了,他完成了高考,成为孤家寡人了。

 

 

苏无名葬了他的母亲。在夏日滚烫的风中,在一帮邻居的指指点点中,在他们吐得一地的瓜子壳中。苏无名抬着他妈妈的尸体,从家里走到楼下殡葬车,三楼到一楼,家里到火葬场,火葬场到墓地,苏无名麻木的无法感知一切,任凭热风烘干他的眼泪。

 

 

简单的收拾了行李,苏无名拿着家里唯一的存折走了。

 

他大学报的是一个北方的海边城市,在这边找了个饭店打工赚生活费。存折里其实有几万块钱,但是苏无名还不想动,他打算在这边找份暑假工给自己挣学费和生活费。

 

找工作很顺利,很多烧烤店都会招暑假工,便宜实惠。但对苏无名来说包吃包住,一天七十,一个月两千已经非常满足了。

 

和苏无名同一天来的还有另外一个男生,苏无名叫他小李。

 

他比苏无名小一岁还在上高二,不过小李学习不好,勉勉强强读了个技校,暑假就被爸妈赶出来打工了。这是苏无名和小李熟络之后了解到的。

 

苏无名毕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小李又是个热情开朗的人,所以平时除了工作,下班之后就是小李带着他玩。一开始他还很抗拒,他不会交朋友,又害怕被别人发现自己是个同性恋。但是架不住小李的坚持和热情,渐渐的苏无名也不在推脱。

 

吃烧烤离不开酒,苏无名虽然只是打工的,但是偶尔下了班员工们也会在一起聚聚,苏无名就这样学会了喝酒。而且他还发现自己的酒量竟然不错。

 

聚餐的时候,烧烤的师父就喜欢逗他们,一直给他们喝酒。小李一开始还逞强给苏无名挡酒,“叔叔叔,您别盯着苏无名一个人灌酒啊,他那个小身板哪能这么喝,来,我替他喝。”

 

苏无名坐在小李旁边,抬着头眯着眼睛看他。

 

小李端着喝啤酒的杯子仰头一口气干了一杯。然后就光荣的倒下了。

 

苏无名见状赶紧扶着他安稳坐下。即便如此,那些大叔还没尽兴,看小李倒下了,又让苏无名继续喝酒。

 

“叔,您酒量惊人,我们晚辈比不上。”苏无名拿过一瓶啤酒,敬到对面,“您看小李也喝醉了,这样,我干了这瓶您让我们回去休息咋样?”

 

说完不等他们反应,也是一仰头一口气干掉了手里那瓶酒。然后,苏无名扶着小李歪歪扭扭的往宿舍走。这之后,小李对苏无名刮目相看,整天忽悠苏无名喝酒,说是想看看他到底喝多少才会醉。

 

在烧烤店干了将近一个月时,苏无名收到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H大。那晚下了班,小李拉着苏无名到了宿舍天台,拎着两瓶酒,说是给他庆祝高考成功。

 

苏无名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

 

两个人挨在一起喝着酒,喝到一半,苏无名开始数星星,盛夏的天空总是盛满星星,他不知道哪一颗是自己的妈妈,他还挺想她的。

 

小李看他不对劲,搂上苏无名的肩膀将他拉近,“兄弟,你说你这么小一只,还长的白白净净的,你爸妈怎么舍得让你出来打工?”

 

这话问的有意思。苏无名抿着薄唇一笑,看向小李的眼睛。

 

他非常努力的想让自己的喝醉,神志不清,然后大吐苦水。但是他又庆幸自己清醒。

 

好险,苏无名在心里默念。扔了酒瓶挣脱掉小李的胳膊,他走到天台边大喊,“我多爷们啊!”

 

黑暗中,盛夏的蛙声敷衍的附和了几句,远处的路灯将灭不灭的样子发出兹拉兹拉的声响。

  

苏无名喊完就彻底陷入了沉默,今晚的酒是有点醉人。

 

“回去睡觉了。”撂下一句话,苏无名就回屋了。

  

苏无名以为小李会是一个长久的朋友。但是,似乎老天爷都在提醒他,他这样一个不堪的人就不该有朋友。

 

无意间听到小李和其他同事的对话时,苏无名本着非礼勿听的原则想要走开。但是当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段对话中,他还是蹑手蹑脚的躲起来偷听。

 

“你们说苏无名到底是不是gay啊?”

 

“小李,你和他住在一起这么多天他用没用屁眼勾引过你啊?”一阵猥琐的笑声传到苏无名的耳朵里,震得他有些耳鸣。

 

“去你妈的,”小李骂了一句,“你看他那个弱鸡样,能操的动女人吗?”

 

“话说这男人干起来什么滋味?小李要不你去试试?”不知是谁提议,其他人一阵附和。七嘴八舌的闹得店里乱哄哄。

 

“滚犊子,老子可没那癖好。”小李回了一嘴,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虽然是一小段,但还是写的好难受,太心疼我的苏苏了,我真是好狠心。)

 

苏无名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他浑浑噩噩的走在路上,心痛到无法呼吸。

 

为什么呢,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

 

他只好自认无能,无能的把这一切归咎到他那个禽兽畜生爸爸身上。他像个精神病患者,眼神空洞,嘴里不断地嘟囔着走在路上,漫无目的。

 

苏无名撞到行人,闯了红灯,被路边的台阶绊倒,哆哆嗦嗦爬起来,推开了好心将他扶起的路人。他浑浑噩噩的走到H大门口,看了一眼自己梦寐以求的学校,真可惜还没来得及体验大学生活。

 

随后又转身离开,来到了一座大桥。他寻了处僻静人少的地方,爬上栏杆。

 

他不停地放声地骂,骂他的爸爸是个让人恶心的同性恋,是个没有责任和担当的胆小鬼,是个懦弱无能的骗子,质疑他的妈妈为什么要生下他,为什么不能直接掐死他,为什么朋友要背叛他,算计他。最后他骂自己,骂自己为什么这么贱,为什么还不去死。

 

他骂累了,坐在栏杆上摇摇欲坠,像一片深秋枯萎的落叶,他和它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可是,他明明都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活着了。

 

 

现在是盛夏,河对岸的柳树正是枝繁叶茂之时,此时夕阳快要落下,金色的阳光照耀着平静的水面,洒在苏无名的身上,金灿灿的晃眼。

 

狄仁杰骑着自行车经过时,转眼就看到想要寻死的苏无名。

这一看吓得狄仁杰扔了车子就想上前来抓苏无名。“年轻人,可别做傻事啊。”狄仁杰赶上前来伸出手妄图阻止苏无名。

 

苏无名回过头看着狄仁杰,大吼一声,“别过来,再过来我现在就跳下去。”

 

狄仁杰只能站在几米远,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好好好,我不过去。我就在这,年轻人,有什么事想不开,不妨和我说说。”

 

苏无名看着眼前这个头发有点泛白,精神健硕,穿着简单布衣面带慈祥的胖老头歪嘴一笑,眼神中却带着质疑和探究。

他思考了一会,转过头看向平静的水面,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个词“静水流深“,他面前的这个小老头绝对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不简单又如何,反正他也是快要死掉的人了。苏无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也行,反正我也要死了,随你想和谁说。”

 

陷入回忆,也不管面前的人是什么反应,苏无名自顾自地说起自己人生悲惨的前十八年。

 

一阵微风吹在苏无名的脸上,有点凉,他伸出手抹掉眼角地泪。

 

从回忆中抽离的瞬间,苏无名被一股大力拦腰拉下了围栏。狄仁杰稍微气喘的说到,“年轻人,我看咱俩有缘,你喊我声师父,做我的徒弟怎么样?”

 

苏无名一脸的难以置信,“我可是同性恋,你不嫌弃我恶心?”

 

“没事,你不是说考上H大了吗,上了大学想谈恋爱就去谈,师父不会说你的。”

 

苏无名没回答,他眼眶一热又想要掉眼泪。被狄仁杰一把从地上拉起来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去把我自行车赶上,回家让你师母给你做碗炸酱面。”拍了拍苏无名的肩膀,狄仁杰笑了笑朝他说到。

 

苏无名鬼使神差般的照做。夕阳下,两个背影被拉很长,摇摇晃晃走远。

 

 

终于太阳落了西山,苏无名有了归处。

 

 

跟着狄仁杰回了家,他的妻子早就做好了饭菜,那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和他的妈妈不一样,师母的笑温暖的像春天的太阳。

看到狄仁杰带了一个半大孩子回家,也没有生气,即便做好了饭菜,还是重新下厨给苏无名专门做了碗炸酱面。

 

“快尝尝,你师母的炸酱面做的可是相当好吃,我最喜欢吃了。”狄仁杰招呼着苏无名,给他摆好筷子。

在师父师母的注视下,苏无名吃了人生中第一碗炸酱面。

 

那一晚,那一碗面,就是苏无名人生中最难忘的美味。最后实在忍不住一边吃一边哭,就着泪水吃完了一整碗炸酱面。

 

放下碗筷,苏无名立马跪在地上给师父师母磕头,磕的响亮连着三个。

 

“苏无名拜见师父师母。”

 

狄仁杰和夫人赶忙上前将苏无名扶了起来。苏无名重新坐在饭桌上,心里想:赌一把吧,赌老天爷对自己还有一点怜悯之心。

反正要是没有师父自己也早就跳河了。

 

当晚,师母就给他收拾好了专门的房间,新床单新被褥。没有合身的衣服只能先暂时穿着师父的。

 

躺在床上苏无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想起了自己母亲上吊的情景,想起没有父亲庇护的年少时光,想到今天上午听到的那些污言秽语。短短十八载人生,回忆像是跑马灯一幕一幕在脑海中闪现,难受的苏无名心中一阵慌张,呼吸都错乱了。

 

又闻到新床单上好闻的香味,随即轻松了下来。伴着这香味,苏无名沉沉的睡去。

 

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天苏无名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出了房间,就看到狄仁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醒了?”见他出来,狄仁杰从报纸中抬头。

 

“嗯。”苏无名扭扭捏捏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不用紧张,以后这就是你的家。”狄仁杰折好报纸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冲苏无名招招手,“先去洗脸刷牙,早饭在餐桌上。”

 

苏无名一边吃早饭,狄仁杰就坐在旁边。“你还想回去那个烧烤店继续打工吗?”

 

苏无名嘴里面正塞得满满的,听到师傅的话竟囫囵将口中的食物吞了下去,噎的他嗓子微微有些发疼。看向狄仁杰的眼神中满是慌张。

 

他不想回去了,但是他需要钱。妈妈留下的那张存折里有几万块钱,可是这远远不够。他还有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要考虑。

 

“想什么就说什么,不想干师父就陪你去算下工钱顺带把行李取回来。”狄仁杰看着苏无名脸上越来越难看纠结的表情,连忙打断他。

 

“师父,我不想做了,我想开学之后在学校勤工俭学。”

 

“行,那你吃完饭消化消化,师父就陪你去。”

 

苏无名没回答,他有点害怕。

 

“怎么?害怕呀。”狄仁杰又问道。苏无名满脸惊讶,怎么他想什么他师傅都知道呢。

 

“你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狄仁杰起身离开餐桌,顺手摸了摸苏无名的脑袋,“快吃饭吧。”

 

两个人出发的时候快十点了,这回没骑自行车,等车的过程中,苏无名支支吾吾的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师父,您和师母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你这么长时间没说话就是在想这个问题?”

 

“对啊,我这种人从小就没有人对我好。”苏无名很小声的回答。

 

“我昨天见你要跳河,原本只是想将你救下来便算了。但是听了你的遭遇后心中却是悲愤至极,你小小年纪便经历这么多事却还是顽强的活着我就想再拉你一把。”

 

车来了,坐上车,苏无名继续问道,“可是您和师母就不介意吗?”

 

车里有司机,苏无名问的隐晦。但是狄仁杰还是明白了,他摸了摸苏无名的脑袋,笑骂道,“你呀,就知道你一直惦记这个事。”

 

随后,狄仁杰的神色又变的严肃起来,“无名,你从小大经历过的、被教导过得东西并不代表就是正确的。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他们的所作所为对你产生了影响,你还小难以分辨,心神容易摇摆。但是相信师父,你没有做错什么,你更没有病。”

 

苏无名看着狄仁杰坚定的眼神,不禁悲喜交加。十八年了,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泪眼模糊,将头转向窗外。狄仁杰也不阻止他,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以示鼓励。

 

“你记住,无论一生际遇如何,心中万不可蒙尘。”(*)狄仁杰浑厚又慈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苏无名不明白,没关系,他会明白的。

 

到了店里,苏无名原本想躲着小李直接找老板拿工钱,但是越不想看见就越是不随人愿。被小李喊住的时候,苏无名浑身一哆嗦。狄仁杰跟在他身后看的一阵无奈,走上前到,“无名,这是你同事吗?”

 

“这是,小李。”

 

“你好。“狄仁杰站在苏无名旁边倒有点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会店里不忙,所有人都在朝这面看。

 

苏无名说完来意,浑身僵硬的领完钱,又在小李和其他同事假惺惺的不舍声中离开了。看着他们那副嘴脸,仿佛昨天取笑污蔑他的人不是他们。苏无名直犯恶心,冲着路边的大树一阵干呕。

 

“就这么难受?”狄仁杰给他顺着后背。

 

苏无名撑着树干无力的点点头。

 

“人世间的豺狼虎豹可谓是不计其数,你在我身边我尚且可以护着你,若是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怎么办?”

 

“那就学着师父的样子去打那些豺狼虎豹好了。”

 

苏无名说的干脆,狄仁杰笑得爽朗。

 

“好好好,那为师可要好好教你,断不能让这世间的豺狼虎豹欺负了我徒儿。”

 

后来,苏无名真的一个人面对这世界时,才明白这豺狼虎豹又哪里是容易被打倒的呢。而有师父护着的苏无名又是何等的幸福。

 

 

回到家,苏无名把行李放进房间。“中午出去吃饭,我们先等你师母下课。顺便带你看一下你的学校。”

 

家就在学校家属楼,苏无名昨天没来的及,今天才有时间好好看看自己的学校。想起昨天路过H大门前的情景一阵心酸。

 

路两边种了两排梧桐树,阳光透过树杈,树影投射在地面风情摇曳。苏无名有点兴奋,他十八年唯一有回报的一件事就是考上了H大。

 

吃了午饭,下午师父师母都没有课,就带着苏无名去买了几身新衣服。苏无名原本想拒绝,但是师母拦住他,说到,“你既然认了我们是你的师父师母,那就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们有照顾你,养育你的责任。”

说罢便顺手拿起一件衣服在苏无名的身上比划一下,觉着不合适又放了回去,“而且,这都快开学了,当然要买新衣服了。”

 

逛的时间不长,但是买的东西可不少。苏无名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跟在大人后边,看着大人给自己挑选衣服。

 

 

大学入学,苏无名在学校勤工俭学。他原本想自己交学费的,但是师父师母不同意。不过还是在他的坚持下自己赚生活费。他也没有住宿舍,就和师父师母一起住学校的家属楼。

 

一是苏无名实在不善交朋友,二是他也想多陪陪师父师母。

 

苏无名的大学生活过得很快乐。师父的耐心教导,师母的悉心照料。他学得师父的一身本事和为人处世。师父曾经说过,苏无名极为聪明敏锐,很多事情一眼就看透,其中也不乏一些狠厉的手段。如若不对苏无名加以正确引导,便是害他。

  

而苏无名也没有辜负师父的教导,他知世故而不世故,有自保的手段却不会伤害别人。虽圆滑狡黠,也是温润善良。

 

苏无名在师父的庇佑下,感受到了从未感受到的父爱。他从小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什么是父爱,他也只是从书中窥得一二。他感受到的母爱也相当浅薄。

 

所以,当师父操心他的学业,偶尔气急了也只是弹一下脑门,循循善诱的一次又一次的肯定自己,告诉自己同性恋不是病,他也不恶心。当师母成宿的守在床边照顾发烧的自己,打趣苏无名对感情的不开窍,还说要给他介绍个帅气的小伙子的种种瞬间,应该都是爱吧。

 

这应该都是一个正常的爱孩子的父亲和母亲会做的吧。苏无名是这样以为的,他始终认为他的师父师母是他悲怆人生中可遇不可求的温暖。

 

往后很长一段时光,苏无名都是靠这些温暖度日。

 

本科毕业,苏无名直接保研,念完了研究生,随后准备直接留校当老师。就在他高兴于自己终于有能力孝敬师父师母的时候,苏无名又一次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人。

 

 

伴着那声意味着心跳停止的“嘀”声,苏无名握着老师枯瘦的手从脚底凉到心脏,呼吸凝滞,险些将自己憋过气去。

 

窗外漫天大雪,寒风呼啸着砸在玻璃上。狄仁杰没能撑到过年,苏无名再一年中的最后几天失去了他最爱他的师父。师母看出他的不对劲将他搂在怀里一遍遍安抚这才将苏无名唤了回来。

 

师父去世,苏无名只觉天塌地陷,当即就想一头撞死在师父的病床边,跟着下去照顾他老人家。但是他还有师母,苏无名只能让自己尽力振作起来。平日里除了工作就是陪在师母身边。

 

没过一年师母也走了,苏无名将她和老师葬在一起。

 

两个人的墓碑前,苏无名已经站的僵硬。等吊唁的人都走完,苏无名腿一软跪在了墓前嚎啕大哭。

他将自己二十几年人生经历回忆了一遍,终于接受了人生中唯一的温暖他今后再也感受不到的事实。

 

那晚苏无名睡在了墓地。

 

他原本想着跟随师父师母去了。但是师母走之前,说他们在家里留了些东西给他让他务必要打开看看。

 

苏无名回到家属院,打开门站在家门前发呆。他恍惚看见屋内师母温柔地朝他招手让他尝尝今天买的超级甜的橘子,而他还是那个一下课就迫不及待地往家跑傻小子。

 

中午回家冲着师母撒娇卖乖,“师母您做的炸酱面可真好吃,怎么都吃不够。”

 

苏无名笑了,眼中带泪,走进屋内,师父坐在沙发上带着老花镜看报纸。看他进来老花镜搭在鼻尖看了他一眼,让他跑慢点,每次都这么毛毛躁躁,说是家又不会跑喽。

 

一切好像都没变。苏无名找到师父师母留给自己的盒子。打开一看,只有一个厚实的信封。

 

苏无名倒出里面的东西,两封信和一个存折。

 

打开其中一封信是师母的笔记:小名,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找你师父了。知道你爱吃炸酱面,以后也没有机会没给你做了。我们不在你身边,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感冒了记得吃药,平时多喝水,多吃水果。

 

絮絮叨叨满满当当一页纸都是对苏无名的挂念和嘱托。

 

大颗的泪水砸在信纸上,苏无名哭的不能自已。他颤抖着手打开另一封信,不出所料是师父留给自己的。

 

“无名,展信佳。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封信。你天资聪颖,行事果断,这几年在为师身边待人处事也变得越发成熟稳重,为师很欣慰。我走后,料到你一定会想着追随,却又要照顾你师母而不得不暂时放弃。可是我和你师母总有入土的一天。到那时,你若真随我们而去,叫为师怎么忍心。

 

还记得带你去烧烤店取行李的时候为师在车上和你说的那句话嘛。“不论一生际遇如何,心中万不可蒙尘。”

 

活下去,无名。不论如何活下去,这样我和你师母在九泉之下也可安息。只是,这世间艰险苦难,往后只能你一人承担,我只心疼你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这便是苦了你了。”

 

 

苏无名没在继续读下去,他有些晕厥。坐在沙发上哭的伤心。天昏地暗,苏无名都不在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信纸上。苏无名泪眼模糊的想要将眼泪擦拭干净,可是越擦越模糊,最终信上的字胡作一团,不能分辨。

 

狄仁杰早就猜到自己牵挂的徒儿会舍生追随自己,所以他嘱咐自己的爱人在两个人都去世之后给苏无名留了一封信。

 

 

一个月之后,苏无名辞掉了大学老师的工作。

 

他又是孤身一人了。妈妈死的时候,苏无名失去了他名义上的家;而师父师母的离开,让苏无名彻底没了精神寄托,他再也无处安放自己的灵魂。

 

他好像一直都在失去,失去他的妈妈,失去他幼时一个又一个的玩伴,失去他自以为是的朋友。好不容易有了师父和师母,最后也失去了。他不知道之后还会遇到谁,又会失去谁。

  

  

注:星号标注处出自《长安十二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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